Search

親愛的E:

我要許多年後才明白為何生活對你總是過於平淡 ,你半輩子都在尋找更刺...

  • Share this:

親愛的E:

我要許多年後才明白為何生活對你總是過於平淡 ,你半輩子都在尋找更刺激的事物來調和,你說這樣才能感覺自己活著。先是紋身,從忍受螞蟻叮咬的程度到尖銳如刀割的痛楚,你皺著眉感受一陣一陣麻痛的快感,如果不是你的工作需要光鮮示人,我想你身體外露的肌膚都是青藍的圖騰。當笨豬跳,sky diving這種刺激的娛樂活動再也滿足不到你的需求後,你愛上賽車。你買了一台二手車進行改裝,出入近乎都是男人的改裝車行,跟馬路英雄們學習如何提高車子性能,增加那一些零件,拆掉那一些裝備,那一陣子你一下班就往車行跑,活在活塞與擾流器之間,到了午夜跟大隊到無人煙的地區甩尾、衝刺、高速急拐彎,在速度與離心力之間轟隆隆地活著,你感覺到地心引力,你感覺到生存,你愛上車手,直到有同伴把車子撞得稀巴爛,臉部血肉模糊斷了一條腿失去三根手指後,你才覺得若是離死亡太接近也不行,你並不是活得不耐煩,只是活得不是太無感。

你當時的男人是個冷靜的車手,而真正的車手是不容易對街頭的任何挑釁動一根眉毛的,你說。那些在街上動不動追尾,在交通燈號前跟你爭幾秒長短的,都只不過是欲求不滿的弱者。這男人說話的時候其實柔軟,有一雙非常穩定的手,開的車貌不驚人,油門一踩就知高下,你常央求他把油門踩下去吧,帶你進入速度的異次元,快到一定的程度時,車內的時間幾乎是停滯的,你感受自己的身體血液沸騰,到達極速的時候心臟猛烈的跳動讓你覺得從生活的一灘死水中活了過來。

只是這樣的男人愛的方式是絕對的操控,對於他所不能掌握的事如一個脾氣暴躁的小孩。比如他不理解你對性的冷淡,每次都以激烈的動作來博取你的反應,你說那反而讓你倒盡胃口,你變成一塊冷凍的肉塊。

完事後,你感到肚餓,走出去煮麵,也給他煮了一碗,看他呼嚕嚕地吃,你問:“是什麼味道呢?”

他不解地看著你說,就是冬炎湯的味道。

“形容一下?”你說。

“你吃的是什麼味道,我吃的就什麼味道。”他一如往常柔軟冷靜地回覆。

聽你說到這裏,我忍不住問,所以不是冬炎的味道?你笑說,走吧我們去吃碗牛肉麵再說。我們走到深夜營業的牛肉麵攤,各自點了一碗。不著邊際聊了整晚我也真的餓了,這家牛肉麵淋上一層厚厚的肉醬,氣味濃郁,正當我吃的津津有味之際你問了,“所以是怎樣的味道?”

我說,鹹香濃郁,麵條咬勁十足。“你不吃?”我問。

“聽你形容了,我吃的時候才能想像這是怎樣的味道。”��你說,你有味覺障礙,多年食不知味。

吃飯這回事對你來除了進食之外,並無其他意義,你吃苦時覺得澀,吃鹹時覺得口渴,除了咖啡濃郁的香氣稍微有點樂趣外,你其實分不出食物好吃與否,你只能靠猜的。“或許味覺的障礙讓我變成一個奇怪的女人。”你說。我突然覺得村上春樹的小說裡的那些光怪陸離可能不是杜撰的,以村上的說法就是,既然有味覺健全的人,自然就會有味覺障礙的人啊。這是不是可以解釋了為何你總是給生命找些麻煩呢?我心想。

食色性也,你說,你問過很多人,接吻的滋味是什麼?一些自以為浪漫的男人聽了馬上湊過來胡亂用舌頭搞得你滿嘴口水後得意地說,這就是接吻的滋味。

“男人總是以為自己懂得的那些,就是我想知道的。”你說。

沒辦法,每次跟男人發生關係,你總是在想像著一個吻的味道,你想像不到,身體給不了反應。

“刺青很讓我覺得這副身體沒有死透。”你說。“速度也是。”

你以為掌握速度或痛覺的男人或許可以給到你一些答案,但後來證明男人就是男人,他們困在自身的容器裡不自知,理解的事也就只有這個容器的大小。我點頭,心裡一直想像著味覺障礙是什麼一回事呢?我年輕時候遭遇過一場意外,左腳大拇指與部分腳掌有感知神經障礙,在還沒適應的那段時間,每走一步路都感覺像被許多針扎著那樣,醫生說神經很難完全長回去原來的樣子,但你會適應的。

我在想是那樣的感覺嗎?

你大概從我表情看出我想說出一些有同理心的話,笑了笑說:“不用去想些什麼話來說了,就算你說明白,其實你也不明白的。”

我低頭看了眼前兩個空碗一眼,隨即抬頭說,好吧,就是同一碗麵,我們都吃不出彼此的感覺那樣吧?你說算了,別再搬弄村上式的句子了,我可不是杜撰出來的,真實的人生有時比小說還要荒謬。��食不知味,日子怎樣過都流於平淡,你的慾望像是被什麼封鎖住一樣,或許你下個男朋友會是個醫生也說不定。

壞品味先生上


Tags:

About author
除了寫字,就是喝酒,不一定快樂,但就是活著。
一個寫詞人。 一個男人。 一個人。
View all posts